關於西一15：基督是受造之物的第一個麼？（一）

關於西一15：基督是受造之物的第一個麼？（一）

壹、背景

首先，保羅寫歌羅西書的背景是對付二大問題，一是諾斯底主義（智慧派，或靈智派），一是猶太律法主義（法利賽派），而西一15就是包括在對付諾斯底主義的話裡面。

諾斯底主義乃是世上的哲學、小學，他們認為任何與物質世界接觸（接軌）的神祇，無論其位階多高，都與宇宙至高、神聖、無限者相離甚遠，為其「發散」、「流出」、「放射」（emanation），甚至是其「發散」的「發散」、「流出」的「流出」、「放射」的「放射」，已低而汙濁。他們也主張敬拜天使，因人低於天使。

他們認為最高之神（或父）分身出一系列的子神（分神體「愛安」，aeon）群體，構成了豐滿（pleroma）境界，而基督不過是最高豐滿（pleroma）裡所發散出來的一個神祇罷了，地位只在天使之上卻仍在受造之列，他不是至高的，也不是完全、全知、全然純潔的。我們可以說，一切的諾斯底派者，皆不以至高之神為創造物質世界之神，而以「得謬哥」（Demiurge）為之。因此他們認為，基督徒所信之耶穌基督或神既是物質世界的創造者，他們不過高於物質，卻遠遠低於至高的神比多（或 Proarche太初）。他們用他們那一套自圓其說的哲理推論說，基督既與物質世界接觸（創造世界），而物質本身是邪惡、墮落的，這就反證他不是獨一、至高的神，而是受造物之一了。

設若保羅說「愛子…是一切受造之物的首生」（註1），意為他是神的造物之一，且是第一個，不正是向諾斯底主義靠攏麼？他竭力反對諾斯底主義，斥之為異端，是世上的哲學、小學，卻反與之連結，與他們說一樣的話，豈不怪哉！這是保羅所要陳述的真意麼？他對抗諾斯底主義，所說的卻與之不謀而合，這是保羅麼？若然，則當時真正清楚明白信仰內容的基督徒，必斥保羅為諾斯底派者，群起而攻之，不用等到後世的基督徒了。

初代基督徒冒著性命的危險，相信且宣稱基督是神，是造物主，與羅馬帝國稱皇帝為神不同，與多神信仰不同，也與猶太人拒信耶穌是基督，是神的兒子不同。若有雷同者，基督徒因信仰何來逼迫？相信基督是受造之物之一（即便是第一項、第一位），和相信他是造物主，在一切造物之先、之上，是絕然不同的，是壁壘分明的。保羅若主張基督是受造之物，立刻要被斷為諾斯底派，要面對當時基督徒的挑戰。他到底是站在哪一邊？歌羅西書的話是要把信徒帶到正確的真理一邊呢，還是要把信徒帶到諾斯底派的那一邊呢？是要把信徒帶到神聖啟示的一邊呢，還是要把信徒帶到世上哲學、人間遺傳的那一邊呢？讀者自忖，可以明白。

貳、上下文

根據保羅的話，把西一15「受造之物的首生」領會為他是神的造物且是第一個乃是錯誤，嚴重誤解保羅的話。因為保羅接下來說：「因為萬有都是靠他造的，無論是天上的，地上的；能看見的，不能看見的；或是有位的，主治的，執政的，掌權的；一概都是藉著他造的，又是為他造的。他在萬有之先；萬有也靠他而立。」（16～17）保羅的「因為」承接上文，以下這段話就是在解釋「首生」的涵義！萬有既是靠基督造的（或「在他裡面造的」註2），他就不是受造之物；既說「他在萬有之先」，「首生」之意就不會是造物中的「第一個」。基督是創造者，他就不可能是受造者；基督是受造者，他就不可能是創造者。雖然基督來成為一個人，他卻不是神造物中的一個。神「第一個」造物，與神「最後一個」造物，同樣都是「造物」，無法改變其「被造」的事實！後面他接著又說：「父喜歡叫一切的豐盛在他裡面居住」（19），亦即神的一切權能、榮耀和神聖的屬性，都居住在基督裏。這是父所喜悅的，這是父所喜歡的。這不同於諾斯底派者所說的，就是任何一個「愛安」只能分得些許「豐滿（pleroma）境界」的光彩榮耀，若依此則基督所分得的更是微毫。但在我們只有一位基督，卻是擁有一切的豐滿（παν το πληρωμα，all the fullness）。父在永遠裏就是這樣定規，這樣作的，事也是這樣成的。如果保羅所說的，和我們所認知的是這樣，人卻只根據西一15的一個字（「首生」），就把基督說成「神的造物，且是第一個」，這乃是褻瀆了！

保羅深怕歌羅西的信徒受了諾斯底派者的欺騙，而去認同基督是神造物之一的說法，這樣必叫信徒被引離、失去福音的盼望（23），使信徒的信仰崩解。

緊接在後面，保羅又用了另一個發表，他說：「因為神本性一切的豐盛都有形有體的居住在基督裡面。」（二9，註3）他清楚宣告基督的神性與（父）神全然相等、相同，毫無缺欠、不足。凡神本性的一切或所有的豐盛，都具體、實在的顯明在基督的身上。諾斯底派者最喜歡講奧秘，而保羅說人要「真知神的奧秘，就是基督」（2）；諾斯底派者最喜歡講智慧知識，而保羅說：「所積蓄的一切智慧知識，都在他（基督）裡面藏著。」（3）奧秘和智慧知識都不能離開基督，都連於基督。基督乃是神的奧秘，也是智慧和知識的本身。諾斯底派者說基督不過是神的造物之一，保羅則宣告：「神本性一切的豐盛都有形有體的居住在基督裡面。」這就是宣稱他是神，他是在一切造物之上！在二9之前，保羅說了警告的話，他說：「你們要謹慎，恐怕有人用他的理學（註4）和虛空的妄言，不照著基督，乃照人間的遺傳和世上的小學就把你們擄去。」（8）然後緊接著他就宣告了基督的神格、神性了（9）。他這樣說的目的是要告訴信徒，他們所信的基督絕不是如諾斯底派者所說的一位，而是宇宙的創造者，是萬有之主。

註1：原文 「πρωτοτοκος πασης κτισεως」之直譯，英譯為「the firstborn of all creation」。

註2：「οτι εν αυτω εκτισθη τα παντα」，此處的介詞「εν」可同時作為憑藉格與位置格解釋，亦即萬物是「藉祂且在祂之內」造的。是萬物在祂之內，而不是祂在萬物之內。（活泉新約希臘文解經，卷七，第429頁）英譯有「by Him」（KJV, JND, NASV, NIV），有「in Him」（ASV, RSV, Young’s Literal）。中譯有「靠祂」（和合，標準）、「本著他」（呂振中，新譯）、「藉著他」（現中修）、「在祂裡面」（恢復）、「在祂內」（思高）等等。

註3：「神本性」或「神格」，原文是θεοτης（theotes），英文作Godhead，即神之所以為神者，諸如無所不知、無所不在、無所不能、自有永有、創造一切、掌管一切…，此乃其格，及其格之權能榮耀。本字不同於羅一20「神性」θειοτης（theiotes）一字，英文作divinity。後者之意為神的神聖屬性，即其本性外顯的美德、特質、特徵，即其性情。

註4：即哲學，是人心思推論的產物，非出於神的啟示，也非出於人的良知，因此是世上的小學，是人間的遺傳。（未完待續）